李寿有点儿不开心,脸上没表现出来,只缓缓侧过脸去,看了季宽一眼。
季宽是武将,三大五粗的,神经大条,平日里经常跟不上李寿和孟仁平的思路,脑子里是要比他们慢上好几拍的,但在此时此刻,他出奇敏锐地感受到了李寿的瞪视。
而李寿明明没有瞪他!
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再看一眼上首的李寿,李寿已然转回脸去,正温和地看着他对桌的孟十三笑得很温柔。
他默默地转回脸。
大抵是他的感受……错了。
殿下没瞪他。
“殿下还没说,殿下当年于半梦半醒之间,在院里的那口井里看到了什么?”孟十三见李寿只是看着她笑,只好由她开口主导要说的。
“看到了……母后。”李寿答道。
孟十三理解了,又斟酎着问道:“姑母引着殿下一路从寝殿到井边的?”
他说的自然是先元孟皇后,也就是她的姑母。
虽则现今他也得喊陆皇后一声母后,但那只是在必要的礼数上,日常实质里所言的母后,都是指的他自己的亲生母亲。
殿内的人都竖着耳朵听。
包括季宽、常青、常朱、宝珠,至于守在殿门外的两个小内侍,则离得远,声量又不大,是听不到的。
李寿陷入回忆之中,当时的情景,随着年月的流逝,那会儿又是处在半梦半醒之间,有些东西,有些细节,不是他记不住,或记不清,而是饶是当年清醒过来的那一刻,他也没能想起来。
但大抵的情形,他想他这辈子,是忘也忘不掉了。
形如他画在有隐录粉的白墙上的梦境。
“是……是母后引着孤自寝殿到井边的。”李寿先简单地说道,又指了指常青和常朱,“好在当时有他们在。”
顿了顿,又令道:“当时的情形,你们与夭夭说一说。”
“诺。”常青常朱一人一边,异口同声地应诺。
孟十三看着他们,等他们说。
常青先说:“孟大小姐,当时殿下起身下榻,初时咱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,都是当时咱家该死,不小心睡过去了。常朱不值夜,好在常朱半夜睡不觉,起身进寝殿看看殿下,见咱家睡着了,殿下却不在,这才惊叫着把咱家喊醒,随后和咱家出寝殿,赶紧往外找殿下。”
常朱接着说:“幸在当时娘娘在天有灵,这才让咱家能半夜起身,还到寝屋去看看殿下,及时发现不妥。和常青出寝殿去找殿下,当时可吓坏咱家俩了,好在太永殿不远,咱家两人分头找,很快就找到了殿下,也是及时,那会儿看到殿下直往井边走,咱家和常青的心可都快要吓停了,扑过去一人一边,就把殿下的双手给摁住了。”